九十三手腕（上）
“这我撞见他的时候黑灯瞎火的……上哪儿能认出来——”
曹大爷不怎么耐烦，撇着脑袋草草地往照片上瞭了一眼，张嘴就来地搪塞半句，余光觑见村支书那张急得攒吧在一块儿的脸才勉强上心应付地多往照片上端详了半晌，末了还是摇头晃脑地耸了下肩，“不是我不配合啊警察同志，昨晚上碰面的时候真黑灯瞎火的，他又戴着帽子穿得乌漆墨黑的，这证件照片——怎么看都是一白白净净的小伙儿，我这……叫不准的事儿我也不敢胡来啊……”
黄星骏听这大爷嘴里虚一句实一句的就烦，重重地“啧”了一声，俯身凑到他身边，没等咬牙切齿地咄咄出半句逼问，他身后的林宇就一把薅住他的衣领，略微把人提起来，又从手机里翻腾出一张监控截图的侧脸，径直举递到了曹大爷眼跟前。
“这个呢？”
“……这个——这个还差不多。”曹大爷先被黄星骏唬了个趔趄，半靠在村支书怀里倚老卖老地挖了他一眼，“嘿哟哟”地端着手在心口上顺了两下，转头才配合着往那张截图上抻着脖子瞧看，又眯缝着眼睛躲远，确凿地点了点脑袋，“应该就是这个，你看——乍一看着吧，也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类型，看他扛着病号藏在那小破房里的时候我也没想那么多，他也没说拿刀子吓唬人什么的……谁成想能是个杀人犯啊……”
林宇敛眉压了口气，搭手扯正了黄星骏塞在外套前胸口袋上的执法仪，“这人扛着刚才那个警察藏到废弃作坊的房间的时候，你已经在那个院子里面？他跟你都谈了什么条件？”
“那院子里不是有废铁吗？我听那个老金说好像是铁道派出所一直在找呢，之前刨捡回来的那些玩意儿不敢卖，我这……反正也没事儿，修路也修不到我们家那块地头上，我就……趁着撒泡尿的工夫，去卸几块零零碎碎的是吧，捯手就是两盒烟钱——”
曹大爷八成是觉出这么个无人伤亡的事儿对他没太大实质性的威胁，话赶话念叨两句嘴上就松快下来，被黄星骏斥呵了一句“抓紧说重点”，又梗着脖子有点儿明显地斜了他一眼，“那前因后果不得说明白吗……反正就是在那院里闲晃的时候看见的。”
“刚开始那小伙儿想跑来着，但看我没有什么报警喊人的意思，就试探着问我，能不能帮他照看照看，他愿意给我钱，只要人别死，除了警察以外，别被人发现。”
曹大爷理所应当地挑了下眉眼，“他都说了让我等着警察来找，谁成想会是个大坏蛋？”
林宇掀抬起视线定定地看着曹大爷的脸：“看着人这事儿，给了你多少钱？”
“……呃——”曹大爷噎了一下，眼神躲闪，“两千，现钱。”
“帮忙转接电话呢？”
“……一千五，也是现钱。”曹大爷嘁声撇了下嘴，似乎对于即将到手的鸭子飞了这事儿还有点耿耿于怀，“他还说要是手机的事儿没被发现，他等忙完还能往我微信上转一千。不过他那手机号打完那通电话再拨就关机了，也不知道说了算不算……”
林宇略微抬了下眉毛，颔首示意着黄星骏上前讨要曹大爷的手机留存取证，转身绕开半步又忽地折返，认真地盯着曹大爷看了好半天：“扛着陈警官藏到小作坊里的，就只有他一个人？不是说什么小两口吵架？那个女孩……你有没有看见？”
曹大爷一怔，不明所以地拧着眉毛当间：“人在啊，我看见那小姑娘就坐在车后排，好像还下车一趟呢，让那小伙撵回去了……说什么不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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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乐天跟着四处搜查的警犬溜了小半座山，呵斥带喘地蹲在警犬对面，架着胳膊把对讲机贴在耳朵边，汇报的下巴嗑听了大半，从兜里摸索出一根儿晌午划拉泡面那会儿来不及塞进泡面碗里的鸡肉肠，抬眼征询完训导员的意见，就一人一犬各分一半的塞进嘴里面：“……那也就是说——路面监控上闹起争执冲突之后涂思遥就藏到后排座位，还真是故意演给咱们看的？不是……这哥们儿图啥？把咱们溜到这儿来？分散警力？倒是这主力军进趟城得大半个点儿，不过宋之温和袁兰茵都在证人保护阶段，胡旭王浩、柳晖韩成毅那都不是吃白饭的……”
“谁知道他到底想干点儿什么……还是得先找找宋晚晚的墓。宋亦珂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不会无缘无故地提起山里墓地的事儿。”
江陌撑着膝盖半倚在山坡边的树干旁边，抬手冲着刚才半道接了个电话跑到老远的曹副所挥了两下，有点儿哭笑不得地吁了声轻叹，“曹副所在这儿漫山遍野找线索，家里那头关系隔了二里地远的大爷还给宋亦珂当帮手赚了三千多块钱，关系托来托去，到底还是找到他脑袋上面……”
江陌余光觑了眼囫囵吞了口肉味儿的补给就竖起耳朵主动凑到训导员手边嗅了嗅香灰味道的警犬，又耷下视线看向嚼完香肠又摸出一块巧克力准备悄声地分给她一半的肖乐天，“你从哪儿划拉出来的巧克力？我柜子里那巧克力都不知道藏了多长时间，邵桀准备的不是都吃完了吗？你看着点儿啊，别什么都往嘴里塞。”
“你柜子里那些我早就给扔了，再者说，桀哥的爱心巧克力我能随便动嘛？我这是下午从小罗法医那儿顺来的，她们那边冰柜冷气足，好像是祝师叔有个什么在国外的朋友给他带回来的什么……什么比利时的什么巧克力，我去送东西的时候小罗法医偷偷分给我的，说是那个国外的朋友咱师父也认识，让咱们抓紧赶在师父发现之前迅速解决——”
肖乐天八卦的话音刚说一半，眨了眨眼睛倏地一怔，猛站起身又头昏脑涨地晃了个磕绊，搭手压住他师姐的肩膀，眼睛瞪得溜圆：“师姐，冰柜啊！差点儿忘了！宋亦珂还有过疑似藏尸这茬儿呢！”